“试上高峰窥皓月，偶开天眼觑红尘，可怜身是眼中人。”
    第一次看这个句子，是在《七夜雪》的后记里。很久之后，我才知道这是王国维《人间词》里的句子。宕开一句说，王国维以词话名世，其词却仅在学界传鉴，据此一观，甚为可惜。

    沧月写《七夜雪》，说这是一个关于妥协和放弃的故事。想来当时写《镜》，正到了一个关键的铺展期，或许是在她心里，也积累了不少这样悲伤的情绪——偏偏妥协与放弃，不属于云荒上任何一个人。
    于是才有了这样一个故事。她写，生命中最深的爱恋，却终究抵不过时间。

    其实，我并不觉得是时间的错。每个人都知道自己的执念，仅仅是执念。薛紫夜执于复活雪怀，霍展白执于救回秋水音之子沫儿，雅弥执于教王的慈恩，瞳执于自由和权力，妙水执于复仇。最初的时候，除了心念单纯的雅弥，所有人都知道自己的执著，或是镜花水月，或是两败俱伤，或是死生一线。他们只是不愿出来，是心意暗淡的自我放逐，是逃避面对生命的残缺。

    那种明知何为对何为错却无法挣扎走出，只能清醒无奈地看着自己执迷的感觉，或许就叫，身是眼中人。彼时，他们还心存侥幸，以为凭自己的执著，可以抚平时光的刻痕。殊不知，痛苦的延宕只能使得伤痕划得越来越远。执迷的钟爱，到最后，已经演化成困住自己的城垣。


    所以，当每个人都借彼此的力量走出画地为牢的困境时，我心中倒是深深唏嘘了一下。林夕写过，伤口早该愈合结痂，谁都不必用花瓣将整颗心铺成坟场，谁也不能凭爱意拥有一座富士山。不是时间使人放弃了最深的爱，而是时间把它变成了不智的爱。

    曾经，我在一个雨天走进天主教堂，看着幽暗天光里的神像，问到：主啊，是否世间不智的爱，真的能够被宽恕？


     所以，薛紫夜把救命的机会给了霍展白；即使她没有再回来，霍展白也不再执著于秋水音，雅弥也留在了药王谷。逝去的是人，留下的是已经天翻地覆了的世界。只可惜，当他们挣扎着抬头看天边那丝曙光时，乌云却已涌了上来。

    我一直觉得，人与命运奋力抗争，最后落败，顶多是悲剧，不会后悔；而死死躲在幻觉里，借以安慰自己软弱的灵魂，才是真正的自毁自伤。
    所以，即使最后是悲剧，也无可怨艾：放下了的，是执念；走出来的，是命运。有些事情，并不是躲在象牙塔里，就可以避过。
    至少，还曾经真正努力过，为幸福。
    
    曾经有朋友说，沧月的书里，最不喜欢七月雪。恰是我们这样的年纪，才最不喜欢妥协二字。然多久之后，我们会再叹一句，彼时彼刻，都身是眼中人呢。

2011-09-09 20:46 回复(4) 点赞(3) 举报 浏览(8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