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气看完《蝼蚁传》，本来打算是看两个小时就去睡觉，结果谁知没忍住就一口气就看到完为止。说《蝼蚁传》像好莱坞大片的人，其实还真不像，好莱坞电影鲜少有这么大的格局。如果非要拿导演比较，七马可能更接近宫崎骏而非提姆波顿，这两者的区别是：宫崎骏是替上帝拍电影给人类看，而提姆波顿大部分时候都是一个自娱自乐的坏小子。看前三章的时候还只是觉得是个不错魔幻小说，到橘城的时候默默加一分，到钟面酒吧的时候再加一分，接着到集装箱部分，就忍不住拍大腿了。橘城部分的确是很有提姆波顿范儿，但钟面酒吧关于桥的设置，基本可以迎来高潮了。这也是我说像宫崎骏的原因，因为除了宫崎骏，没有谁的场景设置可以这么有想象力，且架构得这么清晰。想象力这种东西不比其他，但也绝对有低级高级之分。很少看网文，也不知道国内魔幻小说发展到什么程度，常常是匆忙一撇，就被各种鬼怪或奇异植物倒足了胃口。所谓低级的想象力就是彻底脱离现实没有逻辑地胡编，而高级的想象力则是离开地球表面，却有无形的根扎在大地之内，那漫长而荒诞的延长线，表达的是一个全新的世界观。空想不是多难的事，但彻底系统化，你试试看要花多少智商和多久时间？
    马波这个角色差不多是全文最没“特色”的一个，像一般的英雄电影，正义、沉默、冷酷、短暂流露的温柔和善良。扮猫也是一般意义的女主角，从头到尾的好人化，却意外地在后文交待出身世，算是一个惊喜。曼波始终是以片段展现神秘姿态，像是拖着细长的尾巴，每一次你以为伸手就能够到，谁知倏忽一下就不见了。全篇大抵是以这三个人为线索，展开的是游历式的写作。从一个城到另一个城，遇到不少人，经历一些事。相比主角的平淡（这种平淡也是一种弹性），配角其实更有的说。各个丰满且鲜明，故事又一个比一个奇图。了不起的地方是，即便是配角，作者也能将“故事”里的形象和出场形象配合得严谨、统一。大画师、切、半个上校、以及那砍死讨厌实则可爱到无以复加的“有名有姓的瓦有名”。钟面酒吧对我来说是一个太大的截点，因为在我看来前半部分只拿出了作者五分的功力，更像是试水一作，自钟面酒吧开始忽然（可能也没那么明显地“忽然”）转折，三兄弟的战役直接将格调上升了一个格调。一路杀兵斩将都还只是把故事“故事化”，但谁能想到武器是牛？牛在这里的荒诞和超现实完全可以秒杀三流甚至二流好莱坞大片的终极BOSS，太酷了有没有？接着大画师的出场和二手车市的拍卖过程，则又把传奇拉回到地面上去，注入一种幽默和市民气的现实。但最让我感动的却是两兄弟、一具尸体，以及牛群、蜂群经过高速公路的场景，说不清是胜利还是失败的士兵们站在桥的这边迷茫地遥望——想象一下那样的画面，那根本不是普通的电影所能企及的，再好的CG也不行，因为那个画面早已超越了镜头意义，成为一个充满悲壮的英雄象征。
    阑尾镇一段故事又变换了风格，加了车子，就像是公路电影了，阑尾镇的设置又这么西部，很难不让人想起落日和尘土。铁柱状的旅馆依然很有Feel，意外的只是卡车司机们的出场。浊蛇在前文实在只像一个小地痞，而非那种狠角色，但到了蝼蚁城之后居然发扬光大，有点不可理解。按照我的预想是：他们到了新城时卡车司机们就集体翘辫子了，敌对对象转换成新角色，酱紫。当然也可以解释为这一路上不止是马波他们在成长，浊蛇也在经历了一些事情后升华了。——如果是这样，又缺乏足够的铺垫，这在我看来是一个bug，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想。
    而后是新城，这个时候开始双线叙述，翘首以盼的曼波两次正面攻击（烧屠城、斩医生）都很爽，蝼蚁人和《恶棍》也终于有了眉目。一句“两年后”足以撑开故事的格局，包括时间上的与空间上的，横穿过去、现在、与将来。第三部分里闪亮脸是个惊喜，煎蛋的二次出场则显得瘦弱了一些。他活下来之后是怎样来到新城的？以这样一个柔弱而智商有欠的角色来说，颇有些“空降”的无厘头。铁酋长很对胃口，泰卡和切则又少了一些戏剧化。这也是作者的“天空”和“大地”，仔细想想你就能发现，七马对角色的安排很值得玩味，每一个部分（姑且按地域划分吧）总有那么一两个戏剧爆棚的人物（大画师、半个上校），搭配一两个很具现实意义的人物（切、瓦有名），这种搭配可以立即把飞出去的读者拉回来，显得没那么轻浮（种马爱好者，说的就是你们！）。不知道是作者有心还是无意，总之算是值得一提的地方。在这里马波的戏份有减，亮点全部都在闪亮脸和铁酋长身上，尤其是闪亮脸，判刑那一段的申辩，完全可以揉碎所有中国读者的心——我相信大部分对社会新闻略有关注的人，内心都有过类似的呐喊。看到那段话时我几乎泪盈于睫。这也是一个展现作者“小聪明”的地方，借魔幻的手控诉现实，虽然不至于是值得尖叫的高招，不过植入的这么直接，也足够让人感动的了。
    泥浆天使比较像一个引子，把故事从地上牵引到地下。集装箱则像是一只摆渡的船一样，把人性也从此岸送到了彼岸。这是我所说的格局：人类的故事终究只是人类的，但这个世界上包含的精神力量不止是着一些，地狱和天堂你以为都是遥远的地方，却一不小心就跨过了边界。没有什么会比把这么多人压缩到箱子里面更具张力，也没有什么会比一只箱子更具象征意义。自由和禁锢是人类永恒的主题，牢笼又何止是局限了身体那么简单。箱子像是一只高压锅，无论怎样的人进去后都呈现出一种癫狂和崩溃的状态。在这里赞一下七马的文笔，那种压抑和摧毁式描述得很细致，至少我本人在读的时候很有一种身临其境之感。蝼蚁城的设置很华丽，到这里一切也都快要指向结局。莫莫是个大彩蛋，到了结尾出现一个这么纯粹的精神病态患者，真是可歌可泣。而工业时代的布景，终于拉开了蝼蚁人的本来面目。被操控着的可怜蛋们，其实不过是你我这些普通人，你可曾在他们身上看到似曾相识的表情？你又没有听到他们以及我们的无声呐喊？屏幕外的读者和屏幕内的虚拟角色，以及看到这篇评论偷着乐的作者，到了这里完全可以三位一体，发出同样的悲鸣与剧痛。
    但蝼蚁人出世的群像图很好看，各个角度各个地域，各种各样的价值观，各种钻出方式、钻出结果。各种各样模糊的面孔，各式各样的场景，在这一刻才达到共振。象征自由和希望的光没有照进来，取而代之的是压抑之后的爆裂，这的确是一个好作者该有的掌控，大气而沉稳，真心好棒！

    评论大抵就是这些，老实说除了村上春树，这是我第一次写这么长的评论。一方面是对中国网络文学的惊讶，一方面是对七马的感激。连是谁都不知道就敢乱发全稿，真心佩服你啊！（我要是盗版商这个时候估计你眼睛都哭肿了吧）
    
    再来猜测一下第二部的走向：如前文所说，曼波是主线，下一部当然还是必不可少，但性格定位及展现可能还要下一点功夫。蝼蚁人上去了之后必然是会反客为主，集体仇恨的杀伤力的确是很大，人类要如何应对，我倒是好奇七马的处理；我一点也不怀疑曼波是那种到了地狱都可以统领地狱的人，但马波呢？我多少还是希望他能增加一点人情味的地方。七马对配角的塑造都很好，唯独马波，始终飘渺了一些；莫莫这个角色应该会有更大的分量吧？但是怎么玩、能玩到什么程度也说不准。以七马的想象力，下一部应该会有更多惊喜的角色出场。铁酋长反正不是反戈就是游侠，能占多大的比重，也还是看第二部新出场的角色。煎蛋我觉得可以弃了，切和泰卡继续打酱油也无妨。女主角牵扯到感情戏，男人和女人思维方式不同，就不插嘴了，但真心希望扮猫能死透……死而复生什么的，就太坑爹了。《恶棍》要不要再次成为线索我没什么想法，不过大画师的三角形，老实说还有的用，应该能引出新的东西。

    以上，再加一枚钻石聊表感谢，七马加油！

2012-01-17 14:41 回复(10) 点赞(1) 举报 浏览(196)